北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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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喻第12次相恋】清浊

  @叶喻搞事生产大队 

  • 文州生日快乐!!!

  • 监狱+黑道paro,监狱长叶x犯人喻。

  • (其实是个很不正经的文??)


【叶喻】清浊

——楔子——


“庭审结束。”


法官用极冷静的语气宣布了最终判决之后,将这句说过无数遍的话再次重申。这场冗长的审判,即使是他身经百战,也未免有几分心力交瘁之感,会场中大部分的陪审人员都俨然有种放假了的感受。


只有两个人除外。


被告人和他的律师。


身为司法官员,庭审已经结束,本不该产生什么情绪波动。但过尽千帆的法官还是忍不住向那个方向再次投去视线。整个庭审过程中那位被告人只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即使身着犯罪嫌疑人的装束,即使罪名一条条叠加在他身上,甚至即使差一点被判了死刑――那个人依然神态自若从容不迫,安静地听着宣告和律师的申辩,不置一词。


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这份定力着实让人生出敬意,乃至于惧意。


只可惜……去了那暗无天日的牢笼终身监禁,未必比死亡好上几分。



1.

张新杰快步赶上押解人员,他身着律师装束,不苟言笑,金属框架眼镜映射出冰冷的光泽,看着就是个不好接近的主儿:“两位请等一下,我有几句话要向着位先生传达。”


两人相视,目光之中皆有犹豫,其中一人开口:“这可是重犯,我们……也不敢擅作主张。还请回吧。”


张新杰不为所动:“我只需要两分钟的时间,劳烦通融一下,算张某欠二位一个人情。”


业内金牌律师张新杰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这两人也是心知肚明,不然他们这群“狱卒”见风使舵惯了,哪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另一人目光闪烁,少顷答道:“不敢当,张律师请便吧。”旋即稍稍后退几步,做出一副不窃听交谈内容的架势。


张新杰不管那么多,很有分寸地站在离“重犯”一米开外的位置,开门见山地说:“这是我能力范围之内所能做到的全部了。以你的罪名,终身监禁已经算是轻的。只是没有料到地点在H区……恕我无能为力。”


“没什么,”那人轻笑一声,温和可亲的面庞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他声音依旧不疾不徐,言谈之间略带几分轻快,仿佛正打算出门度个假:“这是最好的结果了。霸图这份情面,我们蓝雨日后定会归还。”

  

“喻文州,你真是……”张新杰微微叹了口气,评价道:“够狠绝的。”


“坦白说,以竞争对手的身份,这个结果我们乐见其成。”


喻文州微笑:“不过无奈之举罢了,张副谬赞。”顿了顿,他道:“刚刚多谢了。”他的目的虽然几乎是达成了,可留给自己这一必死之局多亏了眼前这人。张新杰的秉性他足够了解,所以才敢放心托付——这人身上带着霸图风格,即使中间参杂不少利益纠纷与商讨拉锯,答应的事情他也必然说到做到。


“时间到了,我该走了,祝你好运。”张新杰听到喻文州的称呼眼神微动:“……希望后会有期。”


二人论起私交,多少也算半个朋友。“但愿如此吧。”喻文州眼角挑起一点笑意。


不偏不倚,正好两分钟。


2.

喻文州是被生生摇醒的。


他从法院到H区的一路上算得上是风餐露宿,押解人员待他不冷不热,谁又能想到这个看似温和无害的青年会是“蓝雨”组织那个传说中的幕后主子Souksuel呢?喻文州倒是随遇而安,只除了抵达前一天晚上的失眠。


啊,他必须承认,就算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依然有些计划赶不上变化的担忧,同时消息的闭塞也让他感到些许不适……即使喻文州自我调节能力极强,还是不由得在“新生活”的开始之前,彻夜难眠了一回。


他醒来时已是抵达了H区的入口处。工作人员略带惊奇地打量了几眼,大概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心大的犯罪分子。


H区是所有犯人闻风丧胆的地方。


喻文州黑道组织起家,消息灵通不说,手上也没少处理过阴私秘事。H区他早有所耳闻——被判到那里服役的罪犯大都是罪无可恕之人,其中亦不乏穷凶极恶之辈。那处地处偏远环境恶劣,艰苦条件下人本性之中的弱肉强食分外明显。狱管顶着个名头,却也不敢有什么作为,牢狱里有他自成一派的生态系统,而隔一段时间,总会有那么倒霉的数人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且反抗者不计其数,大大小小的联盟争相冒头,发起的冲突中连监狱长都难以幸免地换了一茬又一茬。


与一群牢笼中的赌徒作伴,无疑有着朝不保夕的隐患。


起初黄少天知道他的全部计划后先是坚决反对,终究抵不过他条理清晰的分析与坚定的主意。他安慰好友时曾说过,最差不过一死,运气要是好的话,进去个几年没准也就出来了。他副手的本事他最清楚,紧要关头黄少天从来不是意气用事的人。


蓝雨上下皆知的准则——必要时,谁都可以成为弃子。况且他喻文州,还不至于被这点牢狱之灾难住。


3.

“021019,喻文州,”负责人手拿着报告单子念到:“你这罪名可是挺多啊。”牵扯面也广的很,从政治到经济,从传播不良思想到走私违禁品,五花八门条条框框列的令人眼花缭乱,杀人放火贩毒军火倒是巧妙地一样不沾。


喻文州只是笑笑,负责人瞧着他年轻又文质彬彬的面庞,倒像是个知识分子的模样,心里暗叹了一下,正色道:“进了H区的犯人首先要做到的是记住自己的编号,在这里不论你从前是谁,是什么大人物,一概要遵守规矩,听懂了吗?”


喻文州应诺。


供囚犯居住的房舍古旧又简陋,好在不算过分破败。屋子里可活动的范围极小,空间全由一张大通铺占据,粗略估计是个十二人间。喻文州进的这个屋子还没有满员,已有的原住户三人穿着款式统一的囚服,大概刚刚发生过一点口角,口中骂骂咧咧的,显然没什么好话。瞧见了新狱友,三人都怔了怔。一个长了一双三角眼,略有阴森气质的男子用不怎么友好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喻文州几眼,鼻子中发出一声略带轻蔑的哼声。


“小子年纪轻轻犯了事儿进了,长的倒是还蛮不错的……”他嗤笑,“知不知道你这样的在H区一般是个什么下场?”


喻文州表示愿闻其详,门外却突然传来了集合的号声,对方骂了一声,转身走之前对他说:“新来的,换好衣服赶紧去集合——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有你苦头吃的。”


与此同时――


“喻文州?”座椅上的男人单手按灭了手中的烟,悠悠吐出一个烟圈,散开的烟雾使得他的面庞显得有点模糊,他饶有兴致地又问了一句:“你刚刚说新来的人叫喻文州?”


负责人毕恭毕敬:“是的。”


面前的男人论起年龄,比他还要小上不少,然而无论是他整治H区的手段,还是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气势,这位监狱长都令他感到深不可测与不容小觑。就算是他通常不怎么出面,只是懒散地待在“办公室”里,某种根植入心底的敬畏依旧使他小心翼翼。


“这个人的资料给我一下。”“深不可测”的监狱长眼中闪动着莫名的情绪,虽然面上不显,负责人却直觉他心情很是愉悦,交付资料后,男人修长手指夹着薄薄几页纸张,懒散坐姿微微正了正,竟显出几分专注来,负责人识趣告退,掩上门时耳边隐隐传来低低的轻笑声。


“……小朋友本事见长啊。”


4.

意料之中地,喻文州一到集合场地就立刻受到了众人的注目,囚服都是统一的,但有种人只要站在那里,立刻就会给人以鹤立鸡群之感。


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纷纷落在他身上,喻文州泰然自若无视掉。他很快发现现在在场这些“狱友”松松散散,无组织无纪律,明显他们真正的“头目”并不在其间,偶尔有人相遇火药味浓厚,却也没有搞出什么乱子。而另一边与他一样格格不入的是位衣着整洁、书记员模样的眼镜青年,皱眉先是看了他一眼,问道:“新来的?021019?”


“是我。”


“过来签字。”


喻文州签好字,青年扬声向人群发问:“010417那几个人都不到?差的人未免太多了。”立刻就有人上前解释,理由千奇百怪,末了表示一定会代替对方完成任务云云。青年安静听完,没什么表情:“知道了,都去吧。”


喻文州心下奇怪。这里的守备人员,地位明显比他想象的要高的多,丝毫没有传言中H区犯人为大的特征,于是留了个心思。也是恰好,身前不远处两人窃窃私语的声音被他敏锐的听力捕捉到,他凝神细听:“说的倒是好听!到头来还不是得大家一起帮忙,每天上午都来这么一出,净是折腾咱们这群人,老大就了不起了?还有那监狱长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从来也没见他管管……”


另一人连忙止住他的抱怨,苦笑:“监狱长会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每天劳役照旧完成,不出什么大乱子,人家乐得清闲呢。你可也知足吧,他老人家没来H区之前,你这样嘀咕一句要是被人听见了,怕是命都得没。”他瞧见正向这边走过来的喻文州赶紧噤声,两人一起看向他,目光中都有警惕。


“两位大哥不用慌。”喻文州好声好气:“我初来乍到在这边人生地不熟,就是想来请教点事。”这两人的只言片语泄露的信息可不止一星半点,某个疑惑在喻文州心中油然而生。


那两人面面相觑,疑心刚刚的谈话有被这人听去,前一人粗声粗气地威胁:“新来的,记住了,管好自己的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你要问就问,先说好我俩可是有活儿要干的,没什么时间听你废话,问个问题就赶紧走吧。”


“好,”喻文州笑容不变,“我只想问,H区这边的监狱长是什么人?”


刚才叫嚣的正欢的人突然安静下来,另一人多瞧了喻文州几眼,回道:“一年之前原来的监狱长死于暴乱,这边乱的不成样子,然后那位大人就突然来到了H区。”


“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人什么来头什么身份背景,整治手段和武力值都是一流的,H区原本的那些老大都……”他做了个杀头的手势,继续说道:“虽然那次大清洗之后,那位就很少在这边露面了,但是这边的人没有不害怕那位煞神的,都不敢去触他霉头,现在倒也相安无事。”


“原来如此。”喻文州颔首。


“所以说啊,你可是赶了个好时候来,”那人拍拍他肩膀,倒是有几分自来熟:“不过该乱照样还是乱,看你还算顺眼兄弟提醒你一句,这监狱待久了,人人都心理有点扭曲。像你这样年轻长的又惹眼的小伙子,可是最容易被‘盯上’的。”说罢留给喻文州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两人径自走了。


联系到不久前那句“有你苦头吃的”,喻文州垂下眼帘,心里有了个大概猜测。


而这猜测在下午的集合中得到了证实。


下午来的人比较全,原因很简单,没有人来监管了。喻文州到的时候依旧不算早,一眼望去场上势力划分一目了然。看向他的目光比早上那当儿复杂得多,幸灾乐祸者有之,同情怜悯者有之,还有那种如有实质的打量目光,令人倍感不适。


正有一群人向他走来。为首一魁梧男明明处在这捞不到酒的地方,却偏偏要做出一副醉态来,嗓音响亮,害怕在场人听不到似的,他盯着喻文州的目光里是不加掩饰的灼热与贪婪:“老九你这回倒真介绍了个好货!不枉老子亲自来这里跑一趟,知道老子最爱尝尝这种小教书先生的滋味,以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身边一人喜不自胜,就差没跪下来磕头了。


此人身边拥着的乌合之众为数最多,蠢蠢欲动的另几位“头目”见此只得作罢。他显然是个狱霸级别的人物,走到近处见喻文州神色平静先是意外,然后哈哈大笑:“怎么,吓傻了?老实告诉你,小美人儿,你要是跟了爷呢,包你在H区也能吃香的喝辣的,要是不听话,咱这儿大把的弟兄等着呢。识相点就过来。”


喻文州淡淡道:“麻烦放尊重点。”


魁梧男一怔,怒极反笑,丝毫没有深思这个看似文弱的年轻人何来这等底气与气度。“好好好,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小子,爷今天就在这儿教教你H区的规矩,拳头硬的才是老大。今儿我就是在这儿办了你,也没人能说上一句!”此人原本不过前任老大手下一介打手,胆子有余,脑子不够,全是拼着一身蛮力肆意行事,若非前任老大在“大清洗”里光荣牺牲,怎么也轮不到他的。


喻文州轻巧躲过魁梧男那一记看似很有气势的拳头,侧身回旋一脚踹向对方下腹,用了七分力道,魁梧男咬牙忍住那种痛感,捂住腹部强忍着没叫出声,耳边传来小弟们的惊呼,他咬牙,看向喻文州的目光中带上了亡命之徒特有的凶狠。


踢到铁板又怎样?如果不除了这小子,他在H区算是混不下去了。尖利的匕首毒蛇般悄无声息地从他衣袖里滑出来,他和喻文州距离极近,本以为定是十拿九稳,谁料喻文州是个惯会给自己留后路的,见势不妙早已连续后退数步,匕首只堪堪擦过他衣角。不过几个来回喻文州寻得空当扣住那人肩膀,直接下狠手卸了他一条胳膊,匕首应声而落。


魁梧男怒吼:“都傻站着干什么?一起上!弄死这小子!!!”


场上众人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几声掌声突然传来,伴随着悠闲调侃的声音,清晰地响在众人耳边。


“身手不错啊。”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喻文州心想。


5.

对面的魁梧男极富有小强精神,被卸了匕首折了臂膀依然坚持不懈地骂骂咧咧。可这个声音一响起,他抬头看向来着时,原本涨红的脸色刷一下惨白如纸。喻文州对这等变脸技术叹为观止,他转身正欲一探究竟,却在目光触及到来者时不期然怔住了。


他打小小不爱情绪外露 ,长大多半面具示人。能令他愣住的事情屈指可数,可这会儿他当真觉得自己在做梦。


也难怪,在这样的地方偶遇熟人,还是个绝对意想不到的熟人,换谁都要神经错乱一下。


回过神来,他心道,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昔日的黑道第一大佬,一手创建道上最大组织嘉世,至今依旧居于神坛却在一年多之前金盆洗手神秘失踪的那人。他……以及众多组织老大耗费重资苦苦寻觅终究未果的那人,就这样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了他面前。


一叶之秋。或者说,叶修。



叶修好整以暇地看着喻文州面上神情,唇角忍不住微微一勾又很快隐匿下去,开口却不忙着叙旧,对着魁梧男轻飘飘道:“010417,擅自私藏管制刀具挑衅伤人……”他也不管那人直接跪下一边磕头一边哭嚎着大人饶命,对着那群抖如筛糠的乌合之众们问:“涉案人员就这两位吧,还有没有别人?”一众囚犯疯狂摇头摆手生怕担上一点干系。叶修这才把目光转向喻文州,像是头一次见到他一样上下打量了一下,目光玩味眼神带笑:“010417先带下去关起来。这位朋友随我走一趟单独审讯室,怎么样?”


声音不大不小,又着重点出了“单独”,众囚犯听的清清楚楚,登时恍然大悟,难怪一向不怎么露面的监狱长今日大驾光临 ,插手处理了这一点小乱子,对这个新来的还这么维护……


年轻貌美就是吃香啊。


偷偷打量喻文州的目光中居然带着诡异的艳羡,喻文州哪儿能不知道这群人都在想什么,既无语又好笑,面上却是一派顺从:“好的……大人。”没法子,入乡随俗,他只能沿袭了这个叫法。


叶修听闻,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喻文州莫名感觉有点不好意思。怀着某种奇异的心情,喻文州一路跟着叶修来到了那所谓的“单独审讯室”。


与其称之为审讯室这里倒不如叫客厅更合适些。叶修随意在沙发上一坐,示意喻文州也坐下来。“刚刚伤到没?”


喻文州挑挑眉,不答反问:“叶神刚刚看戏看了多久?”


叶修倒也坦诚,丝毫不在意被反客为主了:“也没多久,跟你前后脚到的。”


……这是目睹了全程啊。


喻文州无语凝噎,叶修看得好笑,抬手拿起桌面的茶壶给喻文州倒了一杯推过去,松松往后一靠,口气自然又熟稔:“可别说我见死不救啊。就算我不来,那群人还能把你喻小爷怎么样不成?”


这个称呼……喻文州默默低头抿了一口茶水。


当年的蓝雨在他刚接手时,江湖匪气依然很重,他和黄少天两个人年纪尚轻被叫老大底下人总是十分别扭。于是搞出了这么个充满了封建地主阶级气息的叫法,本来也没叫多久的称呼被旧事重提,尤其是被眼前这人玩笑一般叫出来——喻文州微窘。


叶修目光落在喻文州发顶,稍长的黑发看起来服帖又柔顺,令他几乎控制不住地有些手痒。喻文州润了润喉就放下杯子道了声谢,突然抬头对着叶修笑了笑:“那可难说,他们人那么多,我又没有叶神那么能打……”


“看来我去的还挺有价值?”叶修失笑:“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啊?文州。”


语罢两人都微微一晃神。


这对话倒是似曾相识。


6.

——最后一个路口了。


黑夜的小巷里路灯早已损毁,唯有几缕惨淡月光使得巷内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虽然暗淡,却丝毫不显沉寂——脚步声在这夜里尤为清晰,少年瘦削的身形若隐若现,身后紧追不舍的人与他距离渐渐拉近,他面色沉凝,心知自己快要到达体力极限了。


后面的那人也是叫苦不迭,几人是来自蓝雨敌对组织的人,接了令要向蓝雨的小辈们下手,谁知这群半大孩子身手和协调能力堪称出色至极,想要全灭口难度颇大,于是退而求其次,他们手段阴损惯了,使了招儿把团队打散,单独挑个人下手,上头吩咐了,务必速战速决,能弄死一个算一个,这群少年都是蓝雨精心培养的对象,折了一个都会使蓝雨元气大伤。


选定这少年是就近,也掺杂了他的一点私心。观那一群少年人皆是根骨上佳之辈,逐个击破也要折腾好一番,柿子挑软的捏,凭着他的经验,这少年绝不是什么练家子,只是混在团队里见缝插针的一位。


——他眼力倒也算好。


十六岁的喻文州的确是蓝雨小辈中出了名的“吊车尾”,比起同龄人要瘦削不少的身板,先天的气力不足,却依旧跌跌撞撞地留到了现在。


可就是这样一个少年,收拾起来却极为艰难——从他刚开始盯上喻文州,对方就果断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还不只是一味地跑,各种花招层出不穷,完美发挥了小巷子九曲十八弯的地理优势,轻车熟路犹如在自己家里捉迷藏。他从最开始的轻视和闲散到最后的气急败坏,然而,那少年看似慌不择路实则有条不紊,细细想来竟是令人心悸。


大约是在生死边缘挣扎久了,他直觉告诉自己一旦叫这少年离开前面的转角,那这么半天的追逐都会前功尽弃。绝对不能放了他走……他咬牙想着。


喻文州被追上时并没有特别意外,只是微觉遗憾,实力差距如此他只能出此下策以求脱身,不过每一步都是经了他精心策划好的,即使结果并不算是最好,他也有法子应对。


先天不足是早年颠沛流离时落下的结果,喻文州心里清楚,一时半会儿也调养不好,所以只能靠自身算计来弥补劣势,不过真打起来他未必就真的毫无还手之力。


很快对方就察觉到了难处。如果是正常的拼斗,他自然完胜这个羸弱的少年,但这小子……滑不溜手,惯会四两拨千斤,还要随时提防着他钻空子跑掉,是以那人只好控制为主,一时竟找不到机会下杀手。


但不可否认,喻文州依旧情况不妙。他有利器,但此刻并不是出鞘的好时候,对方似乎也很提防他,并不给他留太多破绽。若想有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他心头一动,假装不经意地露出个空当给对方,那是任何一个内行之人都不会错过的破绽。那人眼底凶光一闪,利刃直接捅向喻文州的背部,喻文州眯眼看向那人要害处,估算着时间,袖里一截冰冷的寒光蓄势待发。


突然那人像是被什么打中了手腕,动作顿了一下,随即一股大力从背后袭来,来人下手干脆利落,毫不留情,声音里竟还带了点笑意:“欺负小朋友,这可不太好吧。”


很好。喻文州松了口气,不管来者何人,至少他不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他把目光投到那边——刚刚险些让他受重伤的那人现已完全失去战斗力,在地上挣扎着却难以起身,在他身前的身影匀称修长,没有在那人面前停顿多久就向他这边走来,仿佛只是举手投足之间做完了一件不费吹灰之力的小事。


实际上,追杀喻文州的那男子称得上他们组织里一把好手,实力甚至与蓝雨的一部分高层不相上下,这样的人在来人手下走不过一招……喻文州有点吃惊。


来人目标明确,就是走向他的。


黑夜里喻文州看不清他的脸,只能隐隐辨认着陌生的面部轮廓。那人在他面前站定,喻文州恰到好处地开口:“多谢这位前辈出手相助。”


来人似乎轻笑了一声,距离如此近,喻文州可以觉察出他的年龄也并不算大,可那周身的气质让人无法把他当成年纪轻轻的青年来看。


“你是蓝雨的?今年多大?”


叶修摸着下巴,他夜视能力极强,对面的少年清瘦的身形与线条优美的下颚清楚地映在眼中,他本来不打算出手参和这种事儿,帮派斗争时有发生,见不得人的勾当多了去,而优胜劣汰本就是这条路上的规则。之所以帮忙,一方面是少年身上有蓝雨的标志,另一方面……这位小朋友全程的表现,勾起了他浓厚的兴趣。


喻文州感受到对方饶有兴趣的目光,略微疑惑,回答:“是。今年十六岁了。”


“十六岁啊……”叶修若有所思,随即问道:“刚刚那位为什么要追杀你?”


“不光是我,”喻文州说:“他们的目标是我们蓝雨的所有年轻人。”他头脑转的快,对方是什么目的一目了然,简要解释了两句。然后微微仰头看向叶修,略微迟疑问:“不知前辈尊姓大名?今天如果没有您,我可能就没法保命了。”


“叶修。”叶修毫不避讳,将喻文州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他唇边笑意深深,在夜里不甚分明:“我救了你一命,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他眼力好,看得出喻文州袖里有东西,心知他一定给自己留了后路,再加上他看戏看了一路,那样从容不迫的一步步设计根本不是一个慌不择路的人所能做出来的,这少年不过十六岁,心智与能力都是一等一的,虽然身子骨弱了点,武力值差了些,依旧不妨碍他对他的欣赏。


喻文州正沉浸在“被黑道全民偶像男神英雄救美”的意外震撼中出神,叶修后半句来的猝不及防,“前辈想要什么报答?”他怎么感觉传说中的叶修大神对自己有点异样的兴趣……


“跟我回嘉世怎么样?”


7.

那是喻文州第一次见到叶修,他最终也没有跟叶修到嘉世——叶修把他送回了蓝雨,魏琛正在清点这次的折损,忙的焦头烂额,一听到叶修意图挖墙脚的行径,立马横眉冷对地怒斥他不怀好意,危急时刻火上浇油。


叶修摸摸鼻子,倒也没强求。却是悠哉悠哉跟着喻文州在蓝雨晃悠了半天,离别时半开玩笑道,既然不肯以身相许,文州你可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啊。


喻文州不觉得叶修是非常认真地想要邀请他进嘉世。黑道第一组织的名气惹得不少热血青年纷至沓来,哪怕是为了目睹全民偶像叶修,也都是争先恐后地想要挤进去,而他……自认为还没有足够的能力脱颖而出,叫黑道第一大佬赏识。


那叶修为什么想要他“以身相许”?


十六岁的喻文州抱着被子窝在床上,第一次为了心底某种异样的感情而沉思。


面前的茶水已经不再冒热气了。


喻文州眼神沉静,像是刚刚的恍惚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侧头看向叶修,薄唇抿着一丝笑意:“报答?以身相许怎么样啊?”他顿了顿,“……前辈。”


他曾经是被人轻视、做个任务都九死一生的十六岁少年,也曾经是初出茅庐执掌门户的喻小爷,后来又成了蓝雨的幕后主子Souksuel,而现在是这不见天日的牢笼里的阶下囚。


喻文州从来没有真正放轻松过。


人前人后都没有。


可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唇齿间带着茶水的清香,面前是这个人,喻文州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为闲适的状态。不得不说,叶修就是有这种魔力,能够让人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甚至是让人彻底卸下心防。


又或者是……那一丝丝的异样情绪从来没有消散过。


叶修暗忖喻文州真是本事见长,调戏不成反被调戏后叶修依旧淡定自若,只有他自己清楚喻文州叫出那声前辈时,他心底的莫名悸动。


“那我勉为其难收了吧。”叶修语气中调侃意味十足,他倾身向前,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水。“H区苦力这么多,不差你一个。喻文州同志,愿不愿意跟着监狱长混?”


名正言顺地以权谋私。


“求之不得啊。”


喻文州最后还是没有问叶修他流落到H区的原因,叶修也心有灵犀一般地没有问他怎么犯了事被关了进来。莫名开启的同居生活让两人都感到某种新鲜和奇异,叶修给了喻文州很高的自由度,包括外界的消息也一并告知他。


在叶修身边越久,喻文州越发觉得他“足不出户而尽知天下大事”,更兼此人每天都会消失一段时间,问起来就冠冕堂皇地说是去工作,喻文州甚至一度暗暗思索这人是不是在酝酿什么大计划,不过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大计划要在荒僻又乱成一锅粥的H区施行,只得放下自己的脑洞,跟这位“顶头上司”相处的倒是越来越融洽。


从前他和叶修纵使羁绊不浅,却因着身份,见面次数不多。而如今能够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喻文州怀着一点小心思,探索黑道大佬不为人知的一面探索得乐此不疲。


某天叶修晚归之后,跟喻文州打了个招呼径自走入房间,喻文州注意到他的疲态,犹豫了一小会儿后跟过去,结果发现叶修连衣服都没换倒头就睡了,睡得倒是很沉,只是眉宇间的一丝疲惫挥之不去,喻文州坐上床边的椅子,托腮凝视了他一会儿。


叶修现在这个样子,明显不会是因为监狱的那点事,H区还不足以让叶修累成这样——他也不欲去深究,只是这样的叶修,要比神坛高高在上的那个人真实得多,是有血有肉、会痛会累、可以接近可以触摸的。


他鬼使神差一般伸出手,在触碰到叶修面颊前一秒险险收手,随即屏住呼吸,生怕剧烈的心跳声吵醒了对方一样。十分难得地,他有点心慌意乱,起身打算离开,最后却是轻手轻脚地拿了柜子里的被子给叶修盖好。


H区入秋之后,天气越来越凉了。


8.

叶秋到访的时候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喻文州喊了叶修一声,对方浑然不在意地让他自己去开门,喻文州无奈只得照办。开了门一张熟悉无比的脸映入眼帘。


两人面面相觑,喻文州看着这张和叶修极其相似的脸半天说不出话,叶秋满腹的话到了嘴边被憋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叶修从屋子里趿拉着拖鞋走过来,一看这情形先是怔了一怔,然后失笑。


“文州,这是我弟。”


喻文州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见叶秋三番五次欲言又止,识趣地找了个借口先行回去了。


喻文州一走,叶秋压低了声音问他哥:“……这是哪位?监狱长助理?你什么时候也会跟人同居了?”


“目前应该算是。”叶修懒懒散散地在沙发上一躺,一副有话快说的模样。


叶秋也没深究,问他:“你该做的都做完了,还留在H区做什么?”


“谁说我都做完了?”


“不是你之前说的吗!!”


“之前是之前,现在变了嘛。”


“你还有什么事要做?老头子那边他自己不说,可也没少惦记你,H区这边你都处理好了,那几个高层都赞不绝口……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去一趟啊!!”


“我要是走了……”叶修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我那小助理可就没人管喽。”


“助理可以调出去。”


“那不行。”叶修慢悠悠地喝了口水,“他是H区的,编号021019。”


叶秋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过了片刻一口气差点呛住了,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他是犯人?怎么可能?——老哥,你连H区犯人都敢带在身边?不对,这位……跟你是什么关系?”


叶修原本的“旧相识”在叶秋七窍生烟的模样下被他吞了回去,唇角微微上扬:“老相好。”


……叶秋傻了。


房间里传来东西摔到地上的啪嗒一声。


喻文州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偷听的。要怪只能怪屋子隔音太差,那两人声音太大,他的耳朵太灵敏了。


9.

叶秋走的时候魂不守舍,喻文州十分担心他会被门框绊一跤,好在他意识还算清醒,最后表情肃然地看着叶修:“哥……我会尽力帮你瞒一瞒的。”


叶修挥挥手:“不用,早晚都得知道。”


叶秋更僵了,喻文州表情十分复杂,在心里泪流满面。


他是对叶修有那么点不可言说的小心思,但是到底什么时候跟叶修发展到见家长的地步了???


叶秋上上下下打量了喻文州几番,更加肃然地说:“喻先生,我哥就托付给你了,你……好好对他。”


喻文州到底涵养良好,微笑道:“放心。”


叶秋走后,喻文州双手环胸,面上还保持着刚刚那种礼节性微笑——实际上他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叶修,“解释解释?”


“实不相瞒,”叶修表情诚恳:“我十五岁离家出走,然后组织了嘉世。我们家……是军区的。”


……军区少爷变黑道大佬?


“嘉世后来人心散乱,再加上和你一样,我也想让嘉世彻底洗白,当时元老的成员多半不同意,我就宣布了退出。”


“你怎么知道……”喻文州刚想问,话到嘴边刹了车,叶修还看不穿他那点小把戏,那才叫奇怪。


“我知道什么?”叶修似笑非笑:“知道蓝雨一把手为了洗白蓝雨自担罪责?还是知道你早就打算好了英勇就义?——喻文州。”


喻文州瞳孔微微放大。叶修叹了口气接着说:“你早就打算好了吧?那些大大小小的组织的存在本来就惹眼,你是从很久之前——或者说一开始接手蓝雨的时候,你就为这一天做了准备。”


喻文州偏头避开叶修凝视着他的目光,心底暗叹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面前这位面前这位,也不隐瞒了:“……没错。”


叶修还有一部分没说。


他也不是真那么神机妙算,只是对喻文州时不时多加了点关注,一方面出于对对手的更深了解,一方面是出于自己隐秘的私心,谁料就被他发现了喻文州暗中的筹谋。


他本来想要劝劝喻文州的,却又正赶上嘉世内乱,再加上叶修足够了解喻文州:看似温和好脾气,实际上骨子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而嘉世的情况又与蓝雨大不相同,喻文州想要洗白蓝雨都费尽心思花了数年之久,还差点搭上自己一条命。顶着黑道第一组织的名头的嘉世更是难上加难,他也是耗尽了心力,只不过结果并不如人意罢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所以才会彼此吸引吧。


“那叶神,”他面前的那人转而笑吟吟地问他。“还有一件事情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个交代?”


“好吧,”叶修摊摊手,笑道:“反正最近我们都还挺闲的,要不要顺便谈个恋爱啊,文州?”


“可以考虑考虑。”喻文州一本正经。


他们曾经为了责任和追求奋不顾身,脚踩刀锋兵行险招,隐匿心思只当对方是相知的好友。之前本来以为已经分道扬镳,可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终于能够走在了一起。


大概这就是缘分不浅,妙不可言。



#文州十九岁生日快乐!

#专业知识不全,不喜勿喷,文笔不好还请见谅qwq

#给看到这儿的天使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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